有一个世界叫“南极”(二)
曹璞
乌斯怀亚远眺安第斯雪山 图片来自团友 王之祺
乌斯杯亚,世界最南端的城市,这座城市与另一位大探险家的名字相连——费迪南德·麦哲伦。虽然,哥伦布创想着环球旅行,以证明地球是圆的。但是,真正把这个创想变成现实的,却是葡萄牙人,费迪南德·麦哲伦!如果“白银之路”与哥伦布的英名相联,那么,“黄金之路”的开拓者便是费迪南德·麦哲伦了。他同样效力于西班牙王室。“太平洋”之名便是拜麦先生所赐,而作为探险家第一位驶入拉普拉塔河道的同样是麦哲伦!
世界最南端的城市:乌斯怀亚
亲爱的朋友们,请你闭上眼睛,想象一下:1520年,距今500年前的某一个漆黑的夜晚,狂风呼啸、海浪排山倒海、狂飙滔天,一只木船行驶在两边全是悬崖峭壁、狭窄的航道中,随时都有被浪涌拍碎在直立两侧峭壁上的可能……
突然,前面,海峡两岸出现篝火,白烟缕缕,将眼前的一切照得通明……朋友,在经过了祖国、葡萄牙皇室派来杀手追杀、绕道西非、横穿太平洋、南美冬季里率领部下平定船长叛乱、狂风暴雨、缺水少食、伤病减员……一系列的艰难险阻之后的费迪南德·麦哲伦,看到这片火光,心中该是怎样的激动万分!他随口说出一个词:“火地岛!”便给这里命了名,而他率领船队刚刚闯过的海峡,被命名为:麦哲伦海峡。
这里,由于东连大西洋、西通太平洋,是两大洋交汇之处,海峡风大多雾,海高流急,峡道曲折狭窄……
这里,是除了南极大陆之外的、世界最南端的陆地,被称作“世界的尽头”;
这里,从麦哲伦发现至今,近500年过去,已经成为人们前往南极大陆的跳板;
这里,阿根廷与智利以起始于美国的安第斯山山脉为分界线,阿根廷位于安第斯山西麓,建设了世界最南端的城市——乌斯怀亚;
这里,有世界最南端的国家湿地公园——火地岛公园,阿根廷占地1/4,而在安第斯山的东坡,智利占火地岛公园的3/4;
这里,有世界最南端的邮局、世界南端的机场,以及世界最南端的高尔夫球场——你可以在海岬一边欣赏号称世界最凶险的海峡、大西洋、太平洋交汇处的——麦哲伦海峡,一边挥杆击球……
2017年3月2日,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飞行,我们从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来到乌斯怀亚。阳光,顽强地从厚厚的云层照射过来,给阴冷的气候带来一丝快意和温暖。
乌斯怀亚机场出入口 摄影 曹璞
乌斯怀亚机场挺繁忙 摄影 曹璞
雾锁乌斯怀亚 摄影 曹璞
乌斯怀亚小镇 摄影 曹璞
他们面朝大海不是春暖花开而是消亡
稍做休整,我们便来到了著名的火地岛国家公园。火地岛原为印第安人奥那族、扬甘族和阿拉卡卢夫族居住地。它的名声大噪还得说拜查理·达尔文于1832年-1826年,对岛的生物进行长达四年的考察所赐,达尔文在《物种起源》序中提到的、令他眷恋不忘的南美,指的便是这里!
阴冷潮湿的天气中,汽车在绿荫蔽日、沙石混合的小路上行进。火地岛湿地形成于一万多年前,整个火地岛50%是酸度很高的湿地,这样的湿地在全球已经越来越少了。而在火地岛却在不断地扩大,这是由于冰川融化、滋润而成。
山上,到处都是身披苔藓的毛榉树,这些毛榉树长25英尺竟需要100年的时间,而毛榉树们的天敌是海獭!导游告诉我们:本来这里没有海獭,1946年,加拿大人带来了25对海獭。然而,就是这些不起眼的、海洋最小的哺乳动物,却给这里的生态环境带来了灾难:由于没有天敌,几十年间,它们从25对,迅速发展成为20万之众!它们太多了,这些灵巧的小生物在海岸边垒石捣洞,毛榉树的根系生长环境就这样被它们日复一日地破坏……
然而,在破坏环境这件事上,与人类相比,海獭们的能耐就不值得一提啦!很多时候,人类对生态环境破坏甚至是毁灭性的,首先是他们对同类的灭绝。我们不能忘记麦哲伦是在土著人的篝火的指引中登陆火地岛的,那时,土著人是南美的主人。然而,麦哲伦上岛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诱捕了两位土著人,把他们关进木笼子里,将他们像动物一样带回西班牙,敬献给西班牙国王。今天,据说火地岛真正纯种的土著人只剩下20人了,他们生活在智利辖区的火地岛上。
过去的几百年,火地岛土著男人上山干活,女人则赤裸着身体下海捕抓青口(靠近海岸的贝类),而青口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食物。这里的水温很低,海面上经常漂浮着碎裂的冰川块,在这样低的水温中,土著女人怎么可以下海作业?秘密在于她们下海前在自己的身体涂上一层海豹油,海豹油可以让她们在海里体温保持在38度。
随着欧洲人的到来,海豹被滥杀,逐步灭绝……土著女人再也不能下海捕食,断了食品来源的土著族人锐减,现在仅存的20位土著族人居住在一个面向太平洋的岛屿上,想来他们吟不出、也听不懂、更没有心情附和那句著名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绿荫葱葱,枝蔓缠绕,不时地有小动物神出鬼没,偶尔会有白色的、科学家的露营基地从眼前掠过……我无法将眼前的祥和与曾经的惨烈重叠……
车子停下了,走下车一看:一排小木桩拦住了去路。导游告诉我们:我们已经到了泛美公路的尽头!
风吹动着草丛,我们来到泛美公里的尽头 摄影 曹璞
几支矮小的木桩告诉我们:你,来到了世界的尽头 摄影 曹璞
泛美公路全长近48000公里,号称是世界最长的公路。这条于1950年开通的、起点美国南部,连接南美17个国家的首都,穿越沙漠、热带雨淋、高山、沼泽……复杂的气候和地貌的公路,当年建设它的难度可想而之。更何况南美17个国家的国情、法律、风俗各有不同,说服17个国家实现陆路联通……无论是人文还是技术,建设泛美公路的创想,堪称是人类大联合的一场豪赌,它成功了!我们纷纷跑向公路尽头的路牌照相留念!
到这里一定要去一个地方、去做一件事:那就是去不足十平方米的小邮局寄明信片!
灰暗的天空、晦涩的海岸,身着色彩鲜艳冲锋衣的人们成了这里亮丽的点缀。小小的木屋邮局里里外外挤满了人,这里是世界最南端的邮局,人们排起了长队期待着胖胖的、白胡子老人给他们的明信片盖上邮戳,帮他们把明信片寄给自己亲人、朋友、心爱的人手中。每个排队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意,此刻在他们的脑海里一定出现了亲人、朋友、心爱的人在接到来自世界最南端的问候时,那份惊喜的画面!
由于返程的时间紧迫,我来不及排队,便在邮局外面请一个小伙子帮我拍一张纪念照。小伙子告诉我,他刚刚从一家公司辞了职,便买了一张环球旅行的通票,打算用三个月的时间,进行一场环球旅行!真羡慕他,拥有这样美好的年华、赶上这样美好的时代、做出这样独特的决定,心里给他点了100个赞!
世界最南端的邮局外 摄影 准备环球世界的小伙子
世界最南端的邮局外 摄影 团友
白白胖胖的邮差在给游客结算 摄影 曹璞
一场对自己的救赎
阴冷潮湿、冬季大雪纷飞,年降水量平均20-30米!地面沉积着火山灰砾,滋养着丰富的植被,溪水从由第四纪冰川融化而潺潺流下,到处都是沼泽。放眼望去,森林、草地,再往前便是面朝太平洋和大西洋……“天涯海角”,我想,说的就是这里吧!
看一眼,天之涯地之角 摄影 曹璞
这个天之涯、地之角的地方最适合用来做什么?对了,监狱、流放之地!你和?100多年前的阿根廷政府想到一块去了:恶劣的天气、背靠冰川雪封的安第斯山脉、面向汹涌澎湃的大洋,作为囚犯,你无路可逃!
1896年,乌斯怀亚成为重大罪犯和政治犯的流放之地。1902年,乌斯怀亚迎来了第一批无期徒刑重犯,包括被迫害的政治犯。乌斯怀亚第二任监狱长开始计划在火地岛上建造更大的监狱,从当年的9月埋下第一块奠基石,历时18年,这座由犯人们亲手给自己建筑的监狱才算告一段落。
建设监狱的木材、石材全靠犯人们肩扛、牛拉,加之气候恶劣,工程进展得非常缓慢。而监狱长却在工程建设中发现了火地岛深处有着丰富的资源,因此,他建议修一条铁路。自1910年开始,囚犯们即使是在大雪纷飞的严冬也不停地修建铁路,这其中包括很多被迫害的政治犯。7公里长的铁路,用了近十年的时间。
小火车拉响历史的回声向我们驶来 摄影 曹璞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小的月台了:碎石子铺就、只能容纳两个人错身。探身向铁轨望去,窄窄的铁轨间距仅有60公分宽,黝黑光滑的木枕,显然是历经岁月的风吹雨打。白烟升起处,一辆小火车缓缓地行驶来,黑色的车头、绿色的车厢。车厢由原木制成,样式非常复古。迈进小小的车厢,宽度仅够三个人并肩而坐,而车厢的门是需要手动别死的……
发黑的木枕已经承载小火车百年 摄影 曹璞
火车摇摇晃晃地启动了,阳光顽强地穿过浓云,洒在森林的树尖上、扫过翠绿的草原,小溪也因了这一丝阳光而浪花晶莹……一切,在宁静中缓缓地退去,仿佛又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然而,怎么能回得去?广播里传来播音,竟是中文的哦。播音员向我们介绍着这条铁路建设的点点滴滴……
铁路修好后,最初火车的动力是牛,对,火车靠牛拉、囚犯在后面推。而车厢没有顶篷、没有围墙,更不用说座椅——那是一定没有的,就是一个长长的平板。火车每天承载着五节车厢的囚犯、两节车厢的狱卒进山伐木。而没有进山伐木的囚犯则负责将木材劈成木块,以供日常升火,特别是冬季取暖。后来,火车的动力由蒸汽机代替,虽然动力增强了很多,但是由于牵引力不够大,进山的时候还好,等火车装满伐下来的木头返程启动时,仍需要囚犯们靠人力推动才行。冬天,特别是暴风雪来临,早晨囚犯们则要铲开铁轨上没膝的积雪,火车才可以通行。
无论是修铁路还是伐木,所有的囚犯都是带着脚镣工作。他们在火车上迎着寒风行进,在冰天雪地中劳作……我无法想象:冬季的时候,风雪中,那铁铸的镣铐与人的肌肤相触砥磨,是怎样的彻骨锥心的疼痛与寒冷?! 尽管外出劳作是如此地痛苦,囚犯们还是宁愿忍受这样严酷的自然环境和劳作的艰辛。因为,他们可以看到青山绿水,他们可以接受哪怕是一瞬的阳光爱抚——外出工作,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享受自由的空气!因此,对他们的惩罚是不允许外出工作。
森林中掠过一丝难得的阳光 摄影 曹璞
火车缓缓地行进着,广播里传来古典西班牙吉他曲,一个男中音浅吟低唱。窗外闪过一片草地上裸露着的、一个个被伐后的树桩,很多树桩又滋出了细小的枝杈,那便是当年囚犯们伐木后留下来的树根。
天空飘起了细雨,风潇潇烟濛濛;山,被云遮雾锁,已经变得遥远而模糊;树,水润中更加苍翠欲滴……“它们无言地见证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对自己的救赎!”播音员这样结束了一路的介绍……一声清亮的汽笛在山谷里回荡,仿佛要唤醒历史曾经的悲苦,与现代的文明来一场和声……
被伐过的树根都还在…… 摄影 曹璞
1947年,阿根廷总统胡安·贝隆宣布废止了把这里作为流放之地。监狱的看管人员和一些囚犯留了下来,他们成为岛上的新居民。
冰川涓涓溪流带走那曾经的苦难 摄影 曹璞
摄影 团友 刘永生
挥手告别历史,我们转身面向大海。看,那条宝石蓝色底部的船,它叫“海钻号”,它将载着我们去南极!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音响里传来萨克斯曲——《天堂之歌》。对,我们将穿过波涛汹涌的德雷克海峡,驶往南极的天堂湾!
未完,待续。
特别鸣谢:
标题:老朋友、中国质检报刊社 王从军 主任
付蓬先生纠正本文诸多谬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