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观察】
光明日报记者 刘茜 陈建强 王美莹
编者按
2022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发展现代职业教育，改善职业教育办学条件，完善产教融合办学体制，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今天，我国已建成一批高水平、国际化的职业学校，在职业教育走出去的道路上进行积极探索，为共建“一带一路”等提供了技术服务与人才支持。其中，“鲁班工坊”等品牌已经具有一定国际影响。
近年来，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在不同的重大外交场合，就“鲁班工坊”建设作出重要论述。我们邀请天津、深圳、济南等地的职业院校代表讲述职业教育国际化合作的故事与经验，共同探讨中国职业教育如何更好地走出去，为促进国与国之间民心相通、助力各国发展作出“中国贡献”。
2月5日、2月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分别会见来华出席北京2022年冬奥会开幕式的土库曼斯坦总统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塔吉克斯坦总统拉赫蒙、吉尔吉斯斯坦总统扎帕罗夫时，都提到了“鲁班工坊”，这让天津铁道职业技术学院教师王琳感到由衷喜悦。
他还记得2018年7月，自己刚接手泰国“鲁班工坊铁院中心”建设时的一个小插曲。泰方一位校长问他：“咱们的‘鲁班工坊’启动运营时，鲁班来不来？”王琳笑了，他向对方讲了鲁班的故事，并解释道：“鲁班代表中国的职业精神，一种精益求精、追求卓越、敢于创新的工匠精神。”
鲁班，这位中国古代的杰出工匠，在中华大地家喻户晓。如今，以鲁班命名的职业教育国际交流平台——“鲁班工坊”，正在世界范围内为人所熟知。
2018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开幕式主旨讲话中郑重承诺，我国将“在非洲设立10个鲁班工坊，向非洲青年提供职业技能培训”。作为国家现代职业教育改革创新示范区，天津认真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指示精神，克服新冠肺炎疫情不利影响，圆满完成10个非洲“鲁班工坊”建设任务。
今天，天津已在亚、非、欧三大洲19个国家建成20个“鲁班工坊”。职业教育的“中国模式”，在海外熠熠生辉。
职业教育走出去的“天津实践”
2016年3月8日，由天津渤海职业技术学院在泰国大城技术学院建立的“鲁班工坊”揭牌成立。这是我国在海外设立的首个“鲁班工坊”。
一年后，“鲁班工坊”登陆欧洲，在被称为“世界工业革命摇篮”的英国成功运营。之后，天津职教海外布局的脚步逐渐加快——印度、巴基斯坦、柬埔寨、葡萄牙……“鲁班工坊”实现“多点开花”，在海外建立起从中等职业教育到高等职业教育再到应用本科、专业硕士，从技术技能培养到技术综合应用，从学历教育到社会培训全覆盖的职业教育输出体系。
在天津海河教育园区内，天津轻工职业技术学院正加紧“鲁班工坊建设体验馆”二期的建设工作。2018年5月6日正式开放的体验馆，至今已接待国内外参观者5万余人。“2018年体验馆刚建成时，已经落成的‘鲁班工坊’只有4个。随着越来越多的‘鲁班工坊’在一些国家落成，我们又启动了2．0版本的展馆建设方案。”天津轻工职业技术学院副院长李云梅介绍。
如今，20个“鲁班工坊”承载着天津职业教育的新理念、新成果，探索出各具特色的发展模式，为当地学生带去具有中国特色的教学模式、专业标准和教学资源。
泰国留学生张明浩从泰国“鲁班工坊”毕业后，2019年进入天津铁道职业技术学院继续深造。张明浩说：“我在泰国‘鲁班工坊’用过铁路信号机实训，来到中国后发现这里有更多的高科技设备，这让我非常激动。”
“泰国‘鲁班工坊’除了为泰国师生提供学习训练外，还对东盟国家职业院校师生开放，目前已累计交流培训学生8000余人次。”泰国大城技术学院原院长哲仁说，“从这里毕业的泰国学生，除9人到本科院校深造外，其余均已就业。”
2021年10月18日，由国内外职业教育领域知名专家组成的评估组，从项目管理、成效经验、特色成果等方面对泰国“鲁班工坊”的建设情况进行了全面评估，结论显示：泰国“鲁班工坊”的建设与发展，开创了中国职教标准、职教装备、职教方案走出去的新模式。
“一带一路”上的“技术驿站”
因地制宜、产教协同，是“鲁班工坊”建设的主要原则。
2019年3月28日，由天津铁道职业技术学院、天津第一商业学校、吉布提工商学校和中国土木工程集团有限公司共同建设的吉布提“鲁班工坊”正式揭牌成立。这是我国在非洲设立的首个“鲁班工坊”，一期开设铁道运营管理、商贸等4个专业。
刚踏上吉布提的国土，担任学校“鲁班工坊”项目建设管理办公室主任的王琳就意识到了这次任务的艰巨性：吉布提的教育体系中没有高职层次，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有的学员要顶着40摄氏度的酷暑，徒步四五个小时来参加培训；英语授课沟通不便，学员们主动要求学习中文……”回忆起在吉布提授课的日子，王琳感慨万千，“当地政府、院校的支持，学员的求学热情深深地鼓舞了我，让我更加体会到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深意。”
就在吉布提“鲁班工坊”揭牌成立之时，一辆编组53节、满载106个集装箱的列车，正行驶在由中国企业建设的非洲第一条跨国电气化铁路──亚吉铁路上。“吉布提‘鲁班工坊’成立后，我们就不用再把新招收的员工送回中国培训了。有了人力资源支撑，中国企业走出去，发展底气越来越足。”作为亚吉铁路的建设方和运营方之一，中土集团吉布提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牛增祥对“鲁班工坊”赞不绝口。
“鲁班工坊”项目启动至今仅5年多，建设成效已初步显现。如今，“鲁班工坊”开设的专业日益增多，已涵盖自动化、工业机器人、云计算、新能源、铁道、动车组检修、汽车、机械、电子信息、通信、餐饮、物联网等领域，为蒙内铁路、亚吉铁路、匈塞铁路、中泰铁路、中老铁路等项目培养了一批适用性技术技能人才。
国际人文交流的“世界品牌”
伴随着“鲁班工坊”次第成立，囊括工程、实践、创新和项目四大核心理念的教育部工程实践创新项目（EPIP）正沿着“一带一路”走出中国。
巴基斯坦“鲁班工坊”项目团队与当地8家企业签订了产教协同育人联盟战略合作协议；英国“鲁班工坊”开设的“中餐烹饪技术”学历教育已被纳入英国国家资历框架，课程得到英国政府财政支持，可供16岁到19岁的英国及欧盟学生免费学习……“鲁班工坊”努力为所在国培养本土化技术技能人才，赢得当地政府和民众交口称赞。
天津市鲁班工坊研究与推广中心对已建成运营的“鲁班工坊”进行了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对“鲁班工坊”建设现状表示满意的专业教师和学生均超过九成。
2020年年底，72家院校、企业、科研机构和社会组织组成“鲁班工坊”建设联盟，研究制定“鲁班工坊”建设标准，开展“鲁班工坊”立项、质量监管和终止退出工作，推动“鲁班工坊”在世界各地加快项目建设、提升办学质量、扩大影响力。
“‘鲁班工坊’已经从‘天津实践’上升为‘国家名片’，我们将再接再厉，将其打造成促进中外人文交流‘世界品牌’。”天津市教委副主任白海力表示。
【一线讲述】
用“四个课堂”唱响中国职教“好声音”
讲述人：山东省职业教育教学名师、济南职业学院智能制造学院副院长 孙玉峰
“孙老师，最近好吗？要不是疫情，真想再去中国看看。”看到当年莫桑比克师资培训班学生马畅使用微信发来问候，我的内心涌起暖流。
近年来，济南职业学院积极助力“一带一路”，为共建国家培养职业教育师资。2017年莫桑比克职业教育师资培训班就是我们的重点项目之一。应莫桑比克总统纽西来校调研后的委托，我们针对30名莫桑比克职业教育教师开展了为期5个月的职业能力培训。
我们为其定制了内容丰富的培训包，共建语言课堂、专技课堂、职业课堂、文化课堂这“四个课堂”。
语言课堂是首要。为了让学员们更快融入学习，我们成立了由优秀青年教师组成的语言教学组。
专技课堂是重中之重，我们投入30余名教师，提供中德双元制、机电一体化技术和计算机人工智能等不同方向的授课包，满足学员们的多元需求。
职业课堂带学员们走出校门，在参观实践中获得提升。学员们赴青岛参观海尔集团、海信集团和青岛啤酒等企业。在返程中的交流会上，大家深受触动，谈得最多的是“创新”。
我们特别注重文化课堂建设，多次开展“非遗进校园”实践体验活动，带领学员们走进文化场所和非遗基地，感受中国深厚的文明底蕴。莫桑比克的学员们也在运动会、元旦晚会上展示了精彩的非洲舞、非洲鼓。
从2002年进入济南职业学院任教以来，随着我国职业教育的快速发展，我的工作节奏也从“慢慢地走”变成了“快跑起来”。之前都是我们到德国学习先进理念，现在却能向其他国家介绍中国的职业教育经验，这让我非常自豪。待疫情稳定后，我们将继续与莫桑比克开展深层次交流合作，唱响中国职教“好声音”。
让职业教育助企出海、与企同行
讲述人：深圳职业技术学院电子与通信工程学院院长 宋荣
“Thank you very much！”2020年12月8日，远在非洲布隆迪外交部工作的Tharcisse通过微信，向我们学院王永学老师致谢。那段时间，他为当地企业苦苦寻求合作伙伴无果，便求助于曾经的授课老师王永学。王老师在3个小时内就帮他对接上了非洲地区华为联络人，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Tharcisse与我们学院的缘分，始于2019年11月商务部组织的非洲法语国家电信基础设施建设研修班。当时，来自非洲几十个国家的学员在深圳学习电信基础设施建设。我校教师讲授的华为5G、宽带接入、云服务等相关课程，给学员们留下了深刻印象，有学员现场就咨询起学校的招生事宜。
类似课程不仅在非洲深受好评，在欧洲同样大受欢迎。2019年，德国巴特夫登堡大学教师们到访我校后，主动邀请我校教师前往德国授课。
针对中国企业推动“一带一路”建设时面临的人才痛点，我们学院与企业深度合作，建设了“5G移动通信系统”“云服务”等一批ICT新技术领域的英文课程，加强国际人才培养。从2018年至今，学校累计为保加利亚和非洲30多个发展中国家开展线上线下“5G移动通信系统”、数据通信、电信基础设施建设等相关培训30多场，服务1000多人次。2020年，在联合国高等教育创新中心IIOE平台上，深职院电信学院与人工智能学院开发的5门英文在线课程，在线学习人数突破5000人。
目前，我们学院已在马来西亚、保加利亚、德国、乌克兰设立6个汉语语言文化与职业教育培训中心，构建起了从汉语语言到通信工程等多元专业全覆盖的国际课程、标准开发推广体系。我们与马六甲马来西亚技术大学合作的“中马职业技术教育培训中心共建项目”，入选首批“中国－东盟双百职校强强合作旗舰项目”。
助企出海、与企同行。今后，我们将在这条路上坚定走下去，培养一批懂汉语、通文化、精技能的“一带一路”建设者，打造一支与企业“同呼吸、共命运”的高水平海外本土人才队伍。
“未来，这样的合作会更多”
讲述人：云南交通职业技术学院对外合作交流处处长 赵林平
近几年，推进职业教育国际化是我们学院开展的一项重点工作。这期间，与泰国邦帕空工业及社区教育学院的合作让我印象深刻。合作谈判持续了两年多，由于泰方换了新校长，合作差点夭折。2017年8月，我们与泰方进行了长达一天一夜的连续谈判，终于签下了合作协议。回想起来，真是让人心潮起伏。
现在，我们学院已经形成了“南供北引”的国际化发展双布局。“南供”是指服务云南省“南亚东南亚辐射中心”建设，为南亚东南亚国家提供中国交通职教学历教育；“北引”则是引进俄罗斯、德国等国家的一流交通教育资源，开展合作办学。
2018年5月，“中国云南交通职业技术学院泰国邦帕空分校”在泰国正式挂牌成立，开设了轨道交通、物流管理、汽车运用与维修技术三个专业。2019年5月，学院又与泰国班塞技术学院合办“中国云南交通职业技术学院泰国班赛分校”，开设新能源汽车技术专业。在同一个国家办两所分校，在全国高职院校中还是第一家。我们学院还获得了泰国教育部颁发的中泰职业教育国际合作贡献奖。目前，泰国首届轨道交通专业学生顺利毕业并全部就业。
办学过程中，学院不忘携手交通企业走出去。我们协助建设的万象至万荣高速公路，提升了中国同中南半岛诸国之间的互联互通。学院还联合云南阳光道桥公司、巴基斯坦国立技术大学及国内外20多所交通学校和企业，共同成立“中－巴－阿交通职教联盟”，依托建设缅甸滚弄大桥项目，与多国共建海外“鲁班工坊”。
我在学院从事教育国际交流合作快10年了，能参与这些国际合作项目的建立和实施，感到非常自豪。我相信，未来，这样的合作会更多、效果会更好。
【专家点评】
“一带一路”，带动中国职业教育走出去
作者：胡必亮，系北京师范大学一带一路学院执行院长
“一带一路”建设的开展带动了巨大的建设需求，进而产生大量的人才需求。共建“一带一路”国家的广大人民特别是年轻人，主观上有着强烈的职业发展诉求，但部分国家职业教育发展水平较低，需要更多职业培训项目。企业希望从市场上得到高素质的工程技术人才、管理人才和劳动者，提高企业劳动生产率；项目所在国政府也希望本国青年通过建设项目得到实际锻炼和有效培训，成为推进国家工业化和现代化的生力军。在这样强劲的需求牵引下，我国“鲁班工坊”等职业技术培训机构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快速推进走向世界，花开海外。《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中，也提出“探索‘中文＋职业技能’的国际化发展模式。服务国际产能合作，推动职业学校跟随中国企业走出去。完善‘鲁班工坊’建设标准，拓展办学内涵”等要求。
职业技术培训机构在海外的健康快速发展除了与经济密切相关外，还涉及语言学习、民间交流、文化磨合等诸多因素。来自不同国家的老师、学生，必须在职业技术和管理技能培训中不断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理解与信任。经过这样一个过程后，受聘于中国企业的外国学员能更快适应生产需求，也获得更加积极的个人成长。我国在其他国家进行职业教育培训和项目建设时，也必须学习、理解、尊重相关国家的法律、制度、文化等，积极融入社会环境中，与相关国家及其合作伙伴共同发展。
“鲁班工坊”项目在海外取得的良好效果，为更多职业教育项目走出去提供了示范。今后开展海外培训的过程中，要加强政府指导和引导，把服务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作为基本宗旨，与共建“一带一路”国家、企业、项目形成紧密良好的合作关系，实现可持续发展。
（项目团队：光明日报记者王美莹、陈建强、刘茜、严圣禾、张勇、赵秋丽、冯帆、王斯敏光明日报通讯员蒋雪艳）
《光明日报》（ 2022年04月13日07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