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忠美
朋友发来一张图片,油坊里热气腾腾,锅底下烈火熊熊,朋友说,这是在打油呢。
忽然想起那些年冬天打油的岁月,那时候是人工挤油,用小榨打油机打,那台古老的打油机还是生产队里留下来的,老生产队里的那几家人伙在一起,相互帮忙。现在想来,还是那时候打地油香,每每轮到我们家打油,我都会和几个小伙伴溜进油坊里看热闹,大铁锅里倒入花生糊糊,一个人站在锅台上用大铁锨不停地翻动,那是不能偷懒的活,稍稍慢一些,花生糊便会炒焦,到时候打出的油的颜色和口味便会大打折扣。花生炒到黄澄澄的样子就可以出锅了,将其用干净的麻布包好放到一个大大的磨盘样的东西下,人们喊着号子,推着根粗粗的木棍转圈,花生油便在人们的呐喊声中如涓涓小溪流进早已准备好的油桶里。
在我印象中,每年总是在最冷的日子里打油,父亲说,这么冷的天,什么也不能干了,收拾收拾打油吧。然后便约上那几家老生产队的队友们,把挑拣干净的花生仁炒8分熟,磨成糊糊。之后父亲挑着担子,母亲推着一小车玉米秸秆烧火备用,母亲放下后便回家准备打油人的饭了。母亲说,打油是力气活,得吃好,吃饱才有力气干。
那些困窘的岁月里,最好吃的当然是饺子,母亲会去集市上割一块大大的肥肉,剁一大盆馅,包好多好多的水饺,虽然母亲包的多,但打油的都是青壮劳力,又加上这么好吃的饺子,包的再多也不会有节余的。
饺子是在油坊煮的,刚炒过糁的大铁锅倒进一桶凉水,滋啦啦地冒起一阵白烟,水上便泛起一层厚厚的油花,锅底下不再像炒糁那样有所顾忌,玉米杆在锅底噼噼啪啪地燃烧,不一会儿,大锅的水便咕嘟咕嘟开了,一盖顶、一盖顶的饺子扑通扑通地跳进翻滚的开水里,看着在锅里欢快地上下翻飞的饺子,我们暗暗咽唾沫。
有时候我在想,烧火是件轻松的活,我们小孩子可不可以帮忙呢,这样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油坊里吃一顿热腾腾的饺子了,可是每次我提出这个建议,父亲都不许,父亲说:“不要觉得烧火是件容易的事,那可是件技术活呢,火大了容易糊锅,火小了,炒夹生了,出油少呢。”
饺子出锅了,小小的油坊没地方安放桌子,人们端着碗站着、蹲着,或坐在柴草上,也不用蘸醋、蘸蒜,一会儿就吃完一碗,父亲看看我们期待的目光,常常在碗里留三五个,递给我们:“馋猫们,先尝尝吧,回家让你妈妈再包给你们吃。”
后来我也吃过各种各样的水饺,但都没有油坊里的水饺好吃,总也吃不出那一股人世间浓浓的情。
怀念油坊里的饺子,怀念那一份邻里间的真情。
《中国质量报》